《奥秘》2006年第5期，[美]斯迪文·密森文，洪涛译

        我们歌唱、跳舞、聆听和演奏。几乎每个人对音乐都有一定的欣赏能力。问题是，为什么会这样？考虑到语言的复杂性，为什么通过音乐我们会表达和感受这么多？斯迪文·密森从人类早期的进化史来寻找线索。

　　在现代西方，拥有音乐天赋是指有很高超的音乐才能。但这种观点有些扭曲。在非西方社会，尤其是“传统 ”社会，只要稍稍想想音乐就能明白，凡人皆有音乐天赋。每个人都会唱歌、跳舞——只不过有些人跳得比别人好，有些人跳得差点，但每个人的音乐天赋都会得到承认。

　　我想我们都是这样的。如果你想证明这点，只要坐着观察婴儿就可以了，或者最好和他（她）一起玩耍。不仅仅婴儿会本能地对音乐声作出反应，你自己也会变得有音乐天赋——尽管你“没”有。你会开始以一种唱歌的方式来说话和行动，心理学家称之为婴儿指挥的说话方式。

　　有几年我一直在写人类进化史，尤其是人类智力的起源，还阅读了大量关于语言演变的书籍和文章。但无论是我的还是别人的书都没有解决这个问题，而它显然是人类最根本的特征之一：我们是有音乐天赋的物种。所以我开始听音乐，不仅是为欣赏，更是作为我研究的一部分——这是多么美妙的事啊。

　　事实上，曾有一位进化论心理学家史蒂文·平克写过关于音乐的文章：在《大脑怎样运转》一书中，他认为我们爱好创作和聆听音乐是进化史上的意外，是语言演变的副产品。可是当我在听最喜爱的音乐时——比如巴赫、舒伯特和贝多芬、迈尔斯·戴维斯、鲍勃·迪伦和尼娜·西蒙娜——这个观点就像胡说八道：如果我对音乐的欣赏只是进化史上不起眼的小事，那我的情感、大脑和整个身体怎么会如此激动、振奋呢？

　　我开始查阅心理学、神经系统科学、语言学、音乐学和灵长类动物学领域的最新研究。我收集到的证据证明我们的音乐才能是大脑和身体长期进化的一项特征。婴儿对音乐的本能的反应是其一；音乐疗法的成效也是——聆听和创作音乐颇具疗伤的特性。神经系统科学最新研究表明，在大脑里，音乐和语言在一定程度上是相对独立的——有些人从未训练其语言能力，或失去了说话的能力，但不管怎样，他们有非凡的音乐才能。

　　研究人类音乐的起源不可避免地要研究其他动物。鸟和鲸的叫声毫无疑问都有音乐的特征，但从进化方面来看，这些动物与我们差距甚大，从它们身上很难了解我们的音乐才能是如何进化的，而猴子和类人猿则与我们很相似，它们中有些极具音乐天赋，尤其是成对的长臂猿会二重唱。600万年前与我们有共同祖先的黑猩猩呼哧呼哧地叫时也展示了其音乐天赋。这些叫声与人类的音乐相似，甚至与人类语言相似。所以有共同祖先的类人猿后代——如南方古猿、能人、东非直立人、海德堡人等等——也可能有音乐天赋。因此，与平克的说法相反，音乐出现于语言之前。

　　人类的祖先有音乐天赋吗？显然，在3万年前最后一个冰河期生活的现代人发明了乐器。但早在180万年前，我们的祖先就已具有了现代声带的关键要素，而且尼安德特人的声带看起来与我们的没有什么不同。

　　一些人类学家认为这表明尼安德特人已拥有语言。但这忽略了大量与之相反的考古证据，包括符号思维的缺失和25万年的文化停滞状态。但如果不是语言，那又是为什么声带会进化呢？也许是唱歌，尽管没有歌词，但仍具备音乐的所有适应性功能（而且比歌词更有效）：宣泄和引导情感、建立社会联系、促进身体和精神健康以及向异性展示自我。

　　我继续挖掘这种观点，发现它解答了所有关于尼安德特人和我们在非洲的直系祖先的行为问题。更进一步，它解释了我们的音乐才能是如何与语言能力一起进化的。不是其中一个派生了另一个，而是它们有共同的根源，即古代交流体系。仅在大约20万年前我们自己的人种智人在非洲进化时，这个体系分成了今日我们所认识的两个分支。

　　以前，我一直以为南方古猿睡在地上。但听了巴赫的“C大调前奏曲”，我能更轻易地在脑中勾勒出这样的画面：300万年前的一个黎明，在东非，南方古猿在树顶的窝内醒来。同样的，我意识到，180万年前，东非直立人是第一个拥有不仅适合走和跑还适合有节奏地摇摆和跳舞的骨骼的人种。听戴夫·布鲁贝克的“非方形舞蹈”——鼓掌、拍打和踢踏——帮助我想象出他们的生活。而这是手工制品和化石遗迹所不能做到的。音乐是历史的重现。

　　然后我有了另外一个想法。有没有可能我们创作音乐时不仅仅只是为了娱乐自己、歌颂神明、探寻人类的生存状态等等？或许我们正是在探寻人类的进化史：创作出各种声音，而这些声音也许是我们对过去有共同祖先的那段生活的模糊记忆。在过去那段时光里，我们不是通过文字、语言来交流，而是依靠旋律、音调和节奏。所以我的小学老师是不对的。我还是有音乐天赋的。我的进化史决定了我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