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乐究竟能给与我们什么,至今我仍迷茫。但那一夜在中山纪念堂听著名钢琴演奏家殷承宗诠释舒伯特的作品《降B大调钢琴奏鸣曲》(D960),我真真实实地被震撼!在音乐的冥想中我与大师有了刻骨铭心的交流;在心灵一次次的悸动中,我分明感到自己的灵魂似涅槃般的获得重生!、 初识殷承宗是因为钢琴协奏曲《黄河》。 知道舒伯特是因为他写在菜单上的《摇篮曲》。 听说殷承宗为了演奏钢琴协奏曲《黄河》而去医院矫正自己天生粗短的手指,便对他肃然起敬。后来知道那是以讹传讹,但他每天锻炼手指硬是把过短的手指扩张成了钢琴家的灵巧双手却是真的。殷承宗算是个传奇人物,经历了人生的起起伏伏,从“文革”大红大紫到今天一个纯粹的钢琴家,已过花甲的他依然活跃在舞台上。“年轻的”殷承宗由不得你不对他超人的毅力、执著的事业追求以及顽强的艺术生命力而赞叹。 舒伯特用写在菜单上的《摇篮曲》换得一餐饱饭足见他囊中羞涩,穷困潦倒。闲来读过一些关于舒伯特的书,在我心中大体勾勒出这样的舒伯特:才华横溢,创作了大量的脍炙人口的歌(乐)曲;缺乏自信,一生中不敢登台演奏,不敢去拜会自己崇拜的的贝多芬,不敢……性格弱懦使他失去了很多,包括爱情。舒伯特,何等的落魄卑琐。他的音乐可以想见该是痛和泪写成的了。 六十三岁的殷承宗要演奏舒伯特结构庞大,包罗万象的《降B大调钢琴奏鸣曲》,对此我表示本能的担忧,在我的印象中殷承宗有着叱吒风云的大将风度,他应该弹诸如《黄河》、《热情》这一类大气磅礴的作品的。舒伯特这首内敛而伤感奏鸣曲他能弹好吗,更何况“廉颇老矣”? 结果,殷承宗将这一世界上最难演奏的奏鸣曲演奏得华丽而激昂,一气呵成,没有让人感到丝毫的老暮与迟钝。过去听此曲觉得它只是“甜蜜的忧伤”,尤其是第二乐章,我总喜欢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关了所有的灯,在窗外洒进的清冷月光里聆听那诗一般的旋律,感受舒伯特的痛苦与欢乐、与舒伯特一起追忆逝去的岁月,憧憬遥不可及的梦。虽觉得美但我的思绪总会不由自主地游离而去,现在想来那终究是在努力读懂舒伯特罢了。听殷承宗则不然,当第一个音从他的指间淌出我即被深深打动,而第二乐章的每一个音几乎是直接撞入心田。我似乎沉浸于一个异样的深渊无力自拔,任由感动的泪在面颊上流淌。曾有过的那种伤感和迷茫被升华,只觉得我的灵魂离了凡尘随天籁般的音乐在旷野里飘荡。殷承宗令音乐超越了原有的桎梏,我忽然觉得殷承宗演奏此曲,是应该燃几柱檀香,冲一杯龙井,静心打坐来聆听的。我从中感悟到一丝禅意,几许超凡脱俗的超然境界,一份悠然自得的满足,感受到真诚、善良与美好。这或许是殷承宗体内流淌着中华的血液使然,或许是他历经磨难后人生心智的积淀,抑或是不惑之年的我把自己对人生的思考赋予了它? 总试图通过大师们的音乐与他们的心灵对话,探寻他们内心深处的本真情怀。听殷承宗让我忽然有了茅塞顿开的感悟:不管舒伯特、殷承宗,不管外国人、中国人,音乐中最后留下的只有自己。作曲者、演奏者如斯,听者亦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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