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乐就是要表现自己

“假日系列音乐会”断想之二

舒泽池

人与动物的根本区别是什么？依我看，不是直立，不是智商，而是人的情感。唐诗曰：“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花，还是那个花，鸟，还是那个鸟，怎么就能使人溅泪，怎么就能使人惊心？这样丰富细腻的感情，是动物所不可能具有的，更没有任何一种动物，能够用艺术的方式来抒发这样的情感！

人的情感对于一个完备的、健康的人的作用，对于一个正常的，持续发展的社会的作用，越来越被学者、官员和公众所认识。而音乐，是最能够直接表达人的情感的艺术。音乐对于人的作用，不象语言和文学，要通过词句和篇章，要通过概念和逻辑，音乐是“直指人心”，直接作用于人的心灵。是的，音乐不象文字那样能够表达准确的含义，甚至不能象绘画那样表达清晰的情景，但是音乐所能够表现的人的情感的涟漪、人的心灵的悸动，又是或语言或文字或美术或戏剧，任何其他艺术形式都无法表达、无法转译的。音乐对于人的情感、气质、修养的成长，具有独特的、不可替代的作用。所以，上个世纪之初伟大的匈牙利音乐家柯达伊就曾说过：“没有音乐的人是不完全的人。”

上一篇曾经说到：聆听是人类最基本的音乐活动，但是演奏，只有通过自己亲身的、手指可以触摸到的演奏，才能够将全部心灵浸透到音乐之中，才能够在演奏（即表现）音乐的过程中，将心灵和音乐融汇一体！这种幸福感，这种陶醉感，只有亲自体验才能够获得。

坐在“假日系列音乐会”的观众席上，我能够深切地感受到，尽管登台演奏的“小演奏家”们大多技术还称不上专业，艺术还称不上完美，但是他们的表演都是相当的自如、自信，他们在演奏中表达的是自己的情感、自己的理解。这是因为他们是在音乐会上演奏，他们的音乐是让人听的，当然就要让人接受，让人喜欢，让人欣赏甚至让人折服！这种心态，这种感觉，和琴房里的回课或者考试完全不同。在音乐会上，我们可以理直气壮地说——

音乐就是要表现自己！

只有感染自己，才能感染别人；只有激动自己，才能激动听众。我们说音乐就是要表现自己，就是要通过音乐表现自己的情感，表现自己的心灵。如果没有情感，没有心灵，还要音乐干什么！

演奏音乐是丰富情感、充实心灵的重要途径。但是，意义还不仅如此。

一个人面对观众公开演奏，首先表现的就是坚定的自信心：我能够完成这些技术，我能够驾驭这首乐曲，所以在今天——至少在今天，在这场音乐会上，我能够完整地顺利地完成演奏，我能够步履坚定地走上舞台！（而不是心怀忐忑地走进琴房）

一个人面对观众公开演奏，必须还要有强烈的表现欲：现在，我要表现的是我自己，我的能力，我的技巧，我的情感——我正处在舞台的中心，所有观众的视线的中心。（而不是教师严厉目光的审视之下）

一个人面对观众公开演奏，必然会带来真实的成就感：在聚光灯下，当掌声响起，我会知道艰苦的练习没有白费，牺牲的玩耍有了回报，当一次一次走上舞台演奏越来越大、越来越深的乐曲时，我会感觉到正在跨上一个一个实实在在的更高的台阶。（而不是回课时永无止境的批评和申斥）

自信心，表现欲，成就感，培养这样的三种品质，绝不仅仅作用于音乐学习，绝不仅仅为了通过更高级别的乐器考级！自信心、表现欲、成就感，是许多成功人士必然具备的品质，也是正常人、健康人的素质的必要组成部分。从教育的观念说，从家长的角度说，让孩子有机会参加音乐会的公开演奏，其意义已经超越了音乐本身。

其实，人对于音乐的感受能力是与生俱来的。从这个意义上讲，每个人都有音乐天赋。当我们的祖国历经沟坎，终于进入二十一世纪的时候，当音乐终于有可能冲出象牙之塔，回归人民大众的时候，公开音乐会的形式将被赋予更为深远的意义。这就是我下一篇文章的题目：《开启普通人的音乐心扉——“假日系列音乐会”断想之三》。